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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病房的窗帘被半拉开,光线淡得像是被滤过,一片模糊的亮。金曦站在床边,望着眼前的人。
&esp;&esp;金屿烧得不轻。额角覆着薄汗,脸颊浮现不自然的潮红,平时总是挺得笔直的身板此刻窝陷在床垫里,呼吸不稳,像是压抑着什么梦魇。他嘴里断断续续地嘟囔着什么,唇角开合间,含糊地溢出一个词。
&esp;&esp;“……姐姐……”
&esp;&esp;金曦微微怔了一下。
&esp;&esp;她从没想过这个在展渊身侧稳如磐石的男人,会在高烧中露出这种软弱的神情。哪怕是在战场上负伤时,金屿也未曾皱过一下眉。
&esp;&esp;可现在,他却像个迷路的少年,拽着残存的意识叫着一个名字——那声“姐姐”,不像是在叫她,更像是在抓住某段旧时的温暖。
&esp;&esp;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慢了一瞬,莫名地有些发紧。
&esp;&esp;她知道,金屿的年纪远比他看上去要小许多。这个消息是从贺昱晖口中无意听来的——那时贺昱晖嘴角挂着惯有的吊儿郎当,却认真地说过一句:
&esp;&esp;“他在发育期的时候营养不良,长得慢,吃的苦也比别人多。”
&esp;&esp;长得慢,发得晚,吃得苦。
&esp;&esp;一想到这些词和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,金曦心里某根弦就隐隐被拉扯住了。她向来不怜惜人,但有些东西,或许不是“怜惜”——是一种本能的、压抑不了的心软。
&esp;&esp;她下意识地靠近了些。只是想替他理好落下的被角。
&esp;&esp;也就是那时候,她闻到了那一缕熟悉又不该存在的气味。
&esp;&esp;带着热度的空气里,弥漫出淡淡的苦甜气息。
&esp;&esp;巧克力的味道。
&esp;&esp;是她的信息素。
&esp;&esp;金曦一瞬间僵住了。她从未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释放信息素。作为军人,她的精神力控制一向过于稳定。
&esp;&esp;而更令她吃惊的是,金屿的状态竟然因此稳定了下来。
&esp;&esp;原本呼吸急促、脸颊潮红的金屿,此刻却像是突然从梦魇中脱身。他的心率回落,额角的薄汗也没有再加重。
&esp;&esp;监护仪上的红线不再颤动,终于安静了下来。
&esp;&esp;这不可能。
&esp;&esp;oga的信息素从来不具备安抚alpha或beta的功能。
&esp;&esp;这是生理结构注定的差异。
&esp;&esp;她蹙起眉,片刻后,转身推门:“医生。”
&esp;&esp;几分钟后,一位beta医生快步而入,身形清瘦,金发整齐,穿着整洁的白大褂。他看了眼金屿的监测数据,又扫过病房里尚未散尽的信息素残留,脸上的神情凝重起来。
&esp;&esp;“你是说,他因为你的信息素,症状缓解了?”
&esp;&esp;金曦点头,语气极轻:“没有使用抑制剂,也没有带任何设备。”
&esp;&esp;屏幕的蓝光映在女医生的额角,反衬出眉宇间的犹疑与思索。片刻沉默后,她开口:“这次的高热,很可能不是普通感染,而是……一种非自然的‘二次发育’过程。”
&esp;&esp;金曦眸光一沉:“你说什么?”
&esp;&esp;露西医生抬头望着她,那双浅色眼睛里带着某种难以启齿的复杂,“你的信息素频率,恰好在他的神经抑制阈值内。”
&esp;&esp;“这不可能。”金曦几乎是立刻打断。oga的信息素本就不具有安抚效能,更何况是s级oga。她的信息素,曾让战场上的普通士兵精神错乱,曾被研究者定义为“高级干扰性素体”。
&esp;&esp;“理论上,是不可能。”露西点了点头,却又顿住,视线沉下来,“除非,他的精神链接系统曾经被……以你为模板训练,或接受过类似频率的神经适配。”
&esp;&esp;金曦脑中骤然一震,几乎在瞬间闪回了多年前一场隐秘而冷血的实验——
&esp;&esp;代号【sc-0x】。
&esp;&esp;那是一项s级信息素频率的“基因对接适配实验”。她曾被要求提供基因样本作为样本“母体”进行信息素刺激模拟,彼时她尚未分化,只是因精神体评估为超s等级而被军部重点关注。
&esp;&esp;她曾亲眼看见一排排透明玻璃箱后,一个个沉睡在营养舱中的孩子。他们大多年幼,甚至还未分化,眼睫抖动,皮肤苍白。
&esp;&esp;“你是说,他……”她声音哑了些。
&esp;&esp;“或者更简单的解释,”露西神情严肃,“你们两个的dna,有一部分是重合的。”
&esp;&esp;“不过我倒是不觉得是当年的基因对接适配实验,因为那个实验基本上没有什么活下来的成年样本。”露西摇了摇头,虽然很残酷,但是那场实验实在是太残忍了,军方在第一个样本死亡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,直接叫停了实验。
&esp;&esp;“那,你是在说……克隆?”她皱眉,面色极冷,几乎脱口而出的语气中已裹上杀意。
&esp;&esp;金曦皱眉,克隆技术造就被严令禁止了,克隆人,就没有能够健康活到成年的,更别说变成一个这样健康的成年人。
&esp;&esp;“不是克隆。”露西摇头,“我更倾向是……兄弟姐妹。”
&esp;&esp;指尖骤然收紧,连带着手背的青筋都被逼出轮廓。
&esp;&esp;她低头看着病床上的金屿,那个总是安静站在展渊身后的身影,那个默默处理一切、像一块被打磨得近乎透明的玻璃的人。
&esp;&esp;“也就是说,也许我跟他……”她喉头滚动,“真的是……”
&esp;&esp;“金上将,您的母亲,是唯一一位精神体公开达到s级别的oga。她的孕育机制特殊——根据过往案例推测,她的dna会以转录方式直接‘嵌入’后代的神经框架中。”
&esp;&esp;金曦沉默良久。
&esp;&esp;那个人——她的母亲,那个被帝国掳走又杳无音信的女人。她只留下了一个残酷又模糊的传闻:帝国囚禁她多年,在她死亡后,传出还有一个男婴存活,被帝国当作秘密培养对象带走,身份不明。
&esp;&esp;十几年过去,她曾找过那个男孩。找了很多年。可战火硝烟中,婴儿信息素记录早就湮灭,名字、身份、血统,全都掩埋在帝国庞大而森严的系统中。
&esp;&esp;她低头看着病床上的青年,金屿的额角还渗着薄汗,睫毛细密,唇色苍白。他在睡梦中眉头微蹙,嘴里还在轻声呢喃什么。
&esp;&esp;是“姐姐”。
&esp;&esp;胸口忽然涌上一股钝痛。像是某种东西,慢慢融化在她骨血里,连着神经都麻了。
&esp;&esp;“抽血。”她低声说,声线发紧,“验证一下就知道了。”
&esp;&esp;露西点头,却没立刻离开。
&esp;&esp;“但——”金曦抬眸,眼底染上警觉的锋锐,“露西,封锁这个消息。哪怕是祁栖白,也暂时不要告诉。”
&esp;&esp;医生迟疑了一下,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,“你多来看看他。你的信息素,对他……确实是有用的。”
&esp;&esp;她点头,转身时,目光依旧落在床上熟睡的人。
&esp;&esp;s级oga,任何一个被发现的人都会成为权力角逐下的“宝物”,因为只要掌握住一个s级oga,就可能从此拥有一个未来的s级精神体后代——帝国与联邦对其的控制欲从未遮掩。
&esp;&esp;而金屿,如果真的是她的弟弟。
&esp;&esp;他是她唯一的血亲。
&esp;&esp;也是,她唯一绝不允许落在别人手中的人。
&esp;&esp;她忽然开口,声音冷静得像某种临战指令:“露西,如果检验结果是……你直接把他转送到我处,秘密路线。”
&esp;&esp;“可他是帝国的人——”
&esp;&esp;“不。”金曦看向她,碧蓝的眸色里面卷起一场无声的风暴。
&esp;&esp;“金屿,他肯定不知道,s级oga的孩子一定会是s级别精神体的事情。帝国的那位大殿下肯定知道,而且,他说不定也知道金屿的身世,你觉得留他在身边,甚至在自己易感期的时候要求金屿进去陪他,说不定就是故意的。”
&esp;&esp;展渊可是帝国的继承人,他如果知道金屿的身份,留他在身边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&esp;&esp;“如果他真的是我弟弟,作为姐姐,我需要保护他。”
&esp;&esp;—
&esp;&esp;走廊尽头的窗户被高塔的阴影挡住了半边光,映得金曦影子拉得细长,像是一柄收鞘的刀。
&esp;&esp;她站在病房外,手里拿着那份刚被封进数据层的dna匹配单据,指节微微泛白,眼前却是一层无声的薄雾。
&esp;&esp;透过观察窗,她看到那张熟悉的脸。
&esp;&esp;展渊安静地躺在病床上,昏迷不醒。病房内气氛隔绝,唯有医疗仪器滴滴作响。他的额角没有汗,呼吸平稳,面色苍白却依旧英俊。
&esp;&esp;比起上一次她见到他——那时他额角热得发烫,唇色绯红,眼尾泛红,整个人像一头困在笼里的野兽,现在的他显然恢复得惊人。那层看似脆弱的皮囊下,藏着的仍是s级alpha恐怖的自愈能力。
&esp;&esp;……真是恢复得太快了。
&esp;&esp;金曦眸色微冷,心里却没生出一丝羡慕或惊叹。相反的,是一种说不清的排斥,像是喉咙里卡着什么咽不下去的东西。
&esp;&esp;她原本就没什么特别喜欢这个人。
&esp;&esp;这位大殿下以最理性的态度和她对话,用最合规的方式处理争端,甚至在宴会厅中被下药时仍冷静克制到近乎近人哀而不敢近。
&esp;&esp;金曦总觉得,他的冷静不是克制,而是一种习惯了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的从容。
&esp;&esp;就在这时,脚步声从走廊另一侧响起。
&esp;&esp;“金曦?”贺昱晖停下脚步,看到她站在门口,手插在兜里晃悠悠地走过来,“你怎么在这?”
&esp;&esp;金曦闻声抬眸。
&esp;&esp;她转头的那一瞬,阳光正好从高窗斜落在她脸上,照亮她那双碧蓝如琉璃的眼睛。那本是晶亮剔透的颜色,如今却像蒙上了一层深海的潮意,波澜不惊,却暗流涌动。
&esp;&esp;贺昱晖眉头一动,目光止不住落在她的神情上。
&esp;&esp;“你怎么了?”他语气不自觉放缓了几分,“出事了?”
&esp;&esp;金曦没有直接回答,反问道:“金屿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展渊的?”
&esp;&esp;贺昱晖一愣,显然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。他揉了揉眉心,像是努力回忆,“挺久了……应该有十几年吧。那时候我刚去帝国学院交流的时候,他就已经在殿下身边了。”
&esp;&esp;十几年。
&esp;&esp;这么久……
&esp;&esp;金曦没有说话。
&esp;&esp;只是目光再次落在病房里那个睡得安稳的人身上。
&esp;&esp;原本她就不信这些出身尊贵、披着权力外皮的贵族会做什么“仁慈”的事。他们不过是一群披着道义皮囊的寄生者,靠吞噬别人血肉维生,从不觉得恶心,反而觉得天经地义。
&esp;&esp;她曾听说,有人从小被“培养”为继承人的“心腹”。但如果这个“心腹”是s级oga的儿子,如果这个孩子天赋惊人,信息素频率接近超限、精神力极强、忠诚度高——
&esp;&esp;那会不会有人,把他从小收在身边,打着“收留”的名义,实则从未放松对他的管控?
&esp;&esp;她脑子里浮现出金屿的样子——那副谨慎的眼神,那种对命令毫无迟疑的服从,那种在展渊易感期时仍不肯离开的固执……那不是忠诚,是一种骨子里的服训,像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塑造进骨骼里的“依附”。
&esp;&esp;她不愿承认。
&esp;&esp;从十几岁就开始‘陪伴’,连姓名档案都是模糊的,信息素记录缺失,成长过程里没有任何医疗资料……如果真的是从那时候起……
&esp;&esp;她指尖用力捏住了那份匹配数据的封条,眼尾轻微地抽动了一下。
&esp;&esp;这不是陪伴,是囚笼。
&esp;&esp;展渊——
&esp;&esp;他从一开始就知道。
&esp;&esp;他知道金屿的价值,知道他的血脉,知道只要将他“留在身边”,就等于将一枚未来的s级精神体掌控在自己手中。
&esp;&esp;她以前总觉得展渊城府深,但并不恶。
&esp;&esp;但现在,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的“深”是毒,是一种藏在微笑和风度之下的残忍。
&esp;&esp;他的棋盘里面,还有金屿。
&esp;&esp;那是她的弟弟。
&esp;&esp;她唯一的血亲。
&esp;&esp;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,就这样在展渊身边待了十几年,被pua,被驯服,被“收养”成一条安静听话的狗。
&esp;&esp;金曦眼底慢慢结了一层霜。
&esp;&esp;夜已深,联邦总司令塔的侧后方灯光依旧未灭。
&esp;&esp;金曦的住处是一套独立的军官公寓,处在一楼安防最严密的位置,几乎是全塔里最安静的一隅。她向来不喜吵闹,房间布置极简,书架笔挺,窗帘严丝合缝。直到这几日,为了安置金屿,她几乎动用了整支医疗小队,把客房彻底改造成了一间可控封闭病房。
&esp;&esp;医疗舱、监测仪、信息素屏蔽罩……甚至连战地医院的专属冷压营养液设备都运了进来。
&esp;&esp;“这栋楼外墙涂了特殊材料,信息素气味不会泄露。”金曦一边调试气压参数,一边对露西简短交代,“这一层楼的传感器都接了单独线路,只要波动超过一级就会预警。”
&esp;&esp;“只是——”她声音顿了下,看向那张安静的病床,“现在他体内的信息素太混乱了,根本无法判断会朝哪个方向分化。”
&esp;&esp;她的话音刚落,床上的金屿忽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。